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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大家分享的是家族信托受益人直接挑战信托，将受托人告上法庭的案例。

案例中的受托人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的信托公司之一，其专业程度和经验毋庸置疑。那么到底为什么受益人还是要将受托人告上法庭呢？

梅艳芳临危托孤，却输给了时间

这个信托的设立人是梅艳芳，曾经是叱咤香港的天皇巨星，而将受托人告上法庭的受益人，是梅艳芳的母亲——梅妈。梅艳芳和梅妈的关系一直都不好，而梅妈本身也比较好赌，身边损友很多，经常上当受骗。所以在2003年，梅艳芳即将离世时，决定设立家族信托，将自己规模过亿的所有资产置入信托，来确保梅妈以后的养老生活。但不幸的是，在等待信托设立的过程中，梅艳芳的健康状况突然恶化，没等到信托设立成功就去世了，最终她名下资产则是以遗嘱执行的方式置入信托。

梅妈将受托人告上法庭，基于两个诉讼：

第一是质疑梅艳芳遗嘱的合法性。如果当遗嘱无效的话，信托资产就应该可以转到自己和儿子名下；

第二是希望增加信托每月分配给自己的生活费。

第一个诉讼基本上没有得到法院的支持，重点来看第二个诉讼。

根据信托的安排，分配给到梅妈的生活费是固定的每个月7万港币。显然，这个安排是有问题的。

首先每个月7万港币在香港是否可以满足梅妈的基本生活需求；其次这个设计完全没有考虑通货膨胀的因素——今天梅妈拿到手的7万港币，和10多年前梅艳芳设立信托时的7万港币购买力是完全不一样的，价值也不一样；最后这个设计没有考虑到梅妈日常生活的一些不时之需，例如想多买点补品、做健康护理……这些合理的诉求应该要有一些额外的分配来满足。

所以，固定分配的模式天然就会有很多问题。相信梅妈和受托人之间做过很多沟通，但是受托人为什么不愿意给梅妈多一些分配呢？

缺失的信托调整机制

梅姐的意愿无法实现

梅艳芳的信托在设立的时候非常匆忙，确实存在很多考虑不周的情况。但是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个信托从设立开始，委托人就不在了，所以受托人在遇到一些状况时，无法和委托人商量以及确认委托人的意愿。而且这个信托没有任何监督和制衡受托人的安排，以至于受托人和受益人的利益冲突无限放大。

受托人是希望所有的规则都固定简单，这样执行时投入的时间精力少，成本低。所以在这个案例里，受托人也许并不想花太多精力去判断和分析梅妈的这些开支是否合理，就按照原来委托人设定的每个月7万的标准，反正不会出错。

所以梅妈在和受托人沟通无法达成意愿时，只能采取诉讼的手段。虽然最终的法院判决，梅妈的月度分配从7万调整到了20万港币，但是这个过程所产生的高昂的诉讼费，最终还是得由信托资产来买单。据说现在梅艳芳信托里原本过亿的资产，已经消耗了大半，能不能完全保障梅妈的晚年生活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重头设计梅艳芳的信托，有很多可以优化的空间。比如，可以把未来梅妈可能遇到的生活状况，做一些情景假设，明确受托人在什么情形下增加分配。或者可以让梅艳芳挑选一位信任的独立第三方作为保护人，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让受托人调整分配，如果受托人不听话，作为保护人可以直接撤换受托人，从而避免使用诉讼——最后也是最昂贵的信托制衡调整方式。

梅艳芳的家族信托是一个遗憾。一个贴心的委托人，一个虽然不灵活但是恪尽职守的受托人，再加上一个具有权利意识的受益人，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他们共同造就了这么一个遗憾。

这个遗憾也给我们带来启示：在任何一段多角关系中，都不能让某一方的权力过大，一旦失去了权力制衡与监督，这段关系就无法持续，信托关系更是如此。设立一个信托很容易，但是如果希望这个信托可以持续和稳定，就需要一套合理的运行机制。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一个好信托安排必然要配套一套完善的信托治理。

张晓初

和丰家族办公室家族（企业）治理专家

[来源：家族世代，作者：张晓初]

中国《信托法》简短不简单

一次信托君和外国的受托人朋友（以下简称受托人S）聊天。

受托人S问：中国有没有《信托法》？

信托君：有，但是很简单。简单到14号字体A4纸打印一共八页。

受托人S边笑边说：这也太短了，可能不到很多国家信托法的十分之一。这样的法律能起到作用吗，能给家族信托提供足够的筹划空间吗？

信托君：你先别笑。

然后信托君向他翻译了其中的一些条款，他立刻显现出惊讶的表情：中国《信托法》给予了委托人这么大的权利吗？

信托君：是的，中国《信托法》虽然短，但是基本问题都解决了，而且很有特色。

首先，在中国《信托法》下财产的独立性是有保证的，这就意味着信托财产可以隔离于委托人、受托人、监察人和受益人的各种风险（债务、婚姻、继承风险等等）。

另外，就像你说的，中国信托的重要特点在于它赋予了委托人许多参与、影响家族信托管理的权利。一般的知情权不说，法律明确规定了在特定情况下委托人可以要求受托人调整信托管理的方法、撤销受托人的行为、变更信托受益人，甚至变更受托人。

受托人S：和很多国家的信托法比较，中国《信托法》下委托人的权利都是极大的。像美国、英国的信托立法不用说，连香港和新加坡的信托法都没有给过委托人这么大的法定权利。要比这个更大的权利，我只在一些离岸地的立法中见过。

信托君提醒他：并且，从中国《信托法》上看，委托人享有这些权利并不影响信托财产有效隔离于委托人的债务。

受托人S：那么我之前笑早了，中国《信托法》简短不简单。

在家族信托筹划中

充分利用中国《信托法》的空间

在进行国内家族信托的筹划中，我们有时会陷入自己设定的困境，进退两难。

常常有客户或是受托人问：如果委托人多保留一点投资权利、多保留一点分配权利、多保留一点改变信托安排的权利会怎样，会不会影响信托财产的独立性，会不会导致委托人的债务风险扩散到家族信托的财产？

事实上，在国内家族信托刚刚起步，相关判例还极度缺乏的今天，这一切是很难有非常精确的判断——我们能做的就是集中信托专家、法律专家和出色的诉讼律师，根据各自的经验来共同判断，这样才能基本把握这种安排的风险。

不过，中国家族信托实践中也并非处处都不确定——至少中国《信托法》是确定的。既然中国《信托法》是确定的，那么根据法律去演绎和筹划的方案的安全系数就非常高。

举个例子：某家族客户在苦苦纠结委托人是不是要保留撤换受益人（他的儿子）的权利，不保留担心将来真的需要，保留又怕影响了对委托人的债务隔离。

信托君：你在什么时候会去行使这个权利？

他想想，说：如果儿子将来虐待我呢？

信托君：请看中国《信托法》五十一条。如果受益人对委托人有重大侵权行为的，委托人可以撤换受益人。所以你可以不用纠结了，法律已经帮你解决了问题。

于是我们领悟到一个筹划境内家族信托的思路——家族客户的诉求有哪些是中国《信托法》的规定能直接满足的，或者是通过调整信托文件的某些表述和安排能够直接适用中国《信托法》规定的，应当先把这部分诉求确定下来并且实现它。

在中国家族信托实践尚存诸多不确定因素的情况下，通过对法律的有效理解和运用应该是我们筹划的开始，也是我们判断的基石。简而言之，在筹划中充分利用中国《信托法》赋予的空间，远比挖空心思去创新要更安全、也更省力。

张  钧

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和丰家族办公室首席家族（企业）治理专家

民营企业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

中国家族经营研究中心主任

长期专注于家族（企业）治理与财富管理、家族信托、所有权结构与商业模式、公司致力于集团和治理、投融资与并购重组、证券与资本市场、破产与重整等领域的研究与实践。 

谢玲丽

大成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和丰家族办公室首席法律筹划专家

民营企业研究中心副主任

中国家族经营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

长期专注于家族（企业）治理、家族（企业）法律筹划、家族信托、房地产与基础设施建设、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PPP）、投融资与并购重组、证券与资本市场、不良资产处置、危机化解等领域的研究与实践。

李海铭

和丰家族办公室首席信托筹划专家

就职于北京大成（广州）律师事务所

美国纽约州执业律师

美国华盛顿大学法学博士

长期致力于家族信托、家族基金会的内容安排与结构设计、集团和治理、投融资与并购重组、证券与资本市场等领域的研究与实践。

[来源：家族世代，作者：张  钧，谢玲丽，李海铭]

【家族声音】汇聚专业的信托筹划专家、家族（企业）治理专家和家族办公室领袖，每周一期与大家探讨家族（企业）的保护、管理与传承，分享家族（企业）治理、私人财富管理、家族企业投融资、家族信托和家族企业集团化等方面的经验和见解。

暨信托君李海铭解读鹰君罗氏家族信托之争的案例后，今天由和丰君蒋松丞带领大家将家族视角从香港转移到澳洲，探讨澳洲女首富的家族信托之争。

2013年，澳洲女首富和子女争产的案件闹得沸沸扬扬。案件的主角就是女首富Gina，她是澳洲汉考克矿业的唯一接班人，身价一度到达170亿美金，而将Gina 以诈骗名义告上法庭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她的两名亲生子女。

事件缘起于1988年，汉考克的创始人——Gina 的父亲，创建了一个家族信托，他将汉考克矿业的部分股权置入信托，以Gina 的四个子女作为受益人。在这个家族信托中，Gina 父亲做了两个很有意思的安排：

首先，他没有像其他的家族信托那样，选择专业的信托机构受托人，而是将自己设为家族信托的受托人，在他逝世后则由Gina作为受托人；

其次，这个家族信托并非一个永续的或者百年期限的信托，而是将信托到期日设置为其最年幼的孙女年龄满25周岁的时候。规定信托到期并解散后，将所有信托财产按照比例分配给到四个孙子女。

出于对孙辈的爱护，老爷子未雨绸缪，用信托工具做了隔代传承的安排。但正是这两个貌似合理的安排，却在他逝世后成为家人对簿公堂的导火索。

到了2011年，也就是最年幼的孙女即将年满25岁的时候， Gina 以信托财产分配产生的税务成本会让子女破产为由，在没有通知任何子女的情况下将信托延期到2068年，也就差不多又延长了50年，导致这个信托将不会按照老爷子的意愿——到期解散，将信托财产分配给孙辈。

Gina 为什么这么做呢？从Gina 的一些邮件信息来看，其实她对某些子女的奢侈挥霍的生活不满已久，所以她并不放心将股权交给这些子女，因为担心败家子女会为了利益将公司股权卖给外人，这样将大大削弱Gina 对汉考克公司的控制力。

从事件发展进程，我们可以看到当初老爷子两个有意思的安排出现了问题：

第一，让Gina 作为受托人貌似比较安全可靠，但是由于Gina 也是信托资产的重要利益相关者，所以当Gina 利益与孩子也就是受益人利益产生冲突时，掌握大量权力的Gina 就可以做出不利于所有受益人的决定；

第二，当最年幼的孙女年满25岁的时候，信托资产就自动分配到各孙子女的手上，当年这种安排并没有预见到，受益人当中有不争气的子女，有可能会败掉家族核心的股权资产，从而造成家族企业的失控和甚至是崩塌的局面。

最后案子虽然尘埃落定，家族成员也达成了一致，但是整个家族财富在这个过程中缩水将近一半，从170亿美金减少到100亿。

这个案例给我们带来一些反思：

家族永远是在不断变化的，从家族成员，到家族企业甚至家族利益都是在不断变化的，我们无法预见到所有未来变化的可能。因此在家族规划以及设计家族信托之初，应该留有足够的弹性和空间来应对这些未来的不确定性。

信托只是家族进行长远规划的一个工具，没有适当的信托治理，将很难实现信托目的。Gina在没有通知任何家庭成员的情况下，擅自通过延长信托到期日的方式阻止了对受益人的资产分配，假设当初设计信托的时候，加入家族其他核心成员或者信任的朋友作为信托的保护人，对Gina行使权力进行约束和限制，很可能避免出现母亲与子女之间完全反目，对决公堂的局面。

我们可以在技术层面尽量地去应对家族矛盾带来的风险，但是真正要实现家族和谐，需要构建一套所有家族成员都认同的家族文化。从媒体披露的邮件记录来看，可以发现Gina和子女之间非常缺乏沟通和尊重，这是家族文化价值观的缺失所带来的。

所有基业常青的家族不仅仅是家族规划技术层面的成功，更重要的是这些家族都建立了强大的文化资本作为纽带，紧密串联着每一位家族成员，从而实现家族的和谐和团结。这才是一个成功家族的重要内核。

【连载预告】 

每周三、五

家族世代将结合《对话家族信托》

分享对家族信托的专业洞见和有趣故事

蒋松丞

和丰家族办公室创始合伙人、董事总经理

和丰家族办公室首席财富管理专家

中国家族经营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

与北美和欧洲顶级家族办公室和财富管理公司关系密切，拥有广泛的全球化网络和深度的行业洞察，并在投资组合管理，企业融资，并购重组方面具有丰富经验。

[来源：家族世代，作者：蒋松丞]

于今天的中国高净值人士而言，家族信托不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但是从梅艳芳、罗氏鹰军集团等信托案例，也看出家族信托的市场传播和教育依然有限，大部分人对于家族信托的理解仍然是云里雾里。

而《对话家族信托》一书不仅打破过去一些专业书籍过于艰深晦涩的写法，而且弥补了中国财富家族定制信托实例的空白，运用更有带入感的对话场景形式，将一个个经典信托案例以“庖丁解牛”的方式重新展现在读者面前，读完后会有一种拨云见雾、豁然开朗的感觉。如今越来越多的中国家族希望走近、了解家族信托，并寄望用家族信托解决家族（企业）的各类问题，却因对家族信托缺乏全面系统的认识而无从下手。相信此书的问世能恰好解决中国家族的“燃眉之急”，帮助大家有效解答有关家族信托的疑惑和问题，进而运用这一工具为家族服务。

本人有幸地参与并提供该书的写作素材，也很荣幸作为书中“和丰君”的创作原型，借助在美国这些年从事家族办公室行业的经验，帮助作者高度真实地还原美国超高净值家族在咨询家族信托方案时的情景。大军律师即是法律专家，在信托的法律层面做好重要把关；信托君即是信托筹划专家，在家族信托的技术层面给与支持；而和丰君则是家族办公室专家，负责全面把握家族信托与家族其他事务，特别是财富管理版块的衔接和考量；而定制一个最为符合家族利益的家族信托，往往需要以上各个领域专家们的精心协作。

为什么今天家族信托受到如此热切的关注，其背后反映的是高净值人群对于家族（企业）保护、管理和传承的迫切诉求。我相信在未来若干年，家族信托在中国的发展也将会如火如荼，这绝非偶然，对照美国家族信托的诞生及高速发展的时期，我们会发现与中国目前的阶段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然而中国财富家族与海外高净值家族又存在着巨大的差异，这就要求进行家族信托业务的本土化甚至是完整家族办公室业务的本土化。和丰作为中国家族办公室行业的拓荒者，一直都在不断研究和探索，而在这一进程中所积累的成果，我们也乐于和所有关注家族财富管理领域的朋友们分享。

去年，我们出版了《家族信托——全球视野下的构建运用》，作为中国第一本真正在全球视野下深度解析家族信托构建与运用的作品，得到了专业人士和同行的广泛关注；而今年出版的《对话家族信托》则是立足实战案例，围绕中国财富家族在定制家族信托过程中遇到的难题提供具体指引和解决方案，相信会得到更多高净值客户的关注，引导客户更深入地去思考如何使用家族信托作为财富的所有权架构。

“传承的财富，永远的精神”，今天的中国家族在追求财富之余，更多地开始注重精神的传承，福耀玻璃曹德旺先生的家族慈善基金会，美的何享健家族的慈善信托，都承载着家族更大的梦想。在《对话家族信托》中，不仅看到令人赞叹的家族信托结构，更看到了中国财富家族的情怀和操守。人类因梦想而伟大，家族有传承才能不朽，向中国家族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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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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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和丰家族办公室，摘自《对话家族信托：财富家族定制信托的21篇实战案例》，作者：蒋松丞]